■徐志光
 
  我曾问村中的六爷爷,为什么叫官湖?是不是以前出过大官?六爷爷摇着头答非所问:官?谁晓得是什么官!
 
  老家坐落在南山脚下,沿着村前的溪流往外走,转过几个弯,见一大片的低洼处,这就是官湖的所在。湖,汉语解释是陆地上聚积的大片水域。可在平时,低洼处根本看不出湖的影子,只有几条纵横交错的小河,以及被小河隔离着的几丘烂稻田。
 
  夜晚,一场大雨,山水哗哗往下冲,涨满了小溪。第二天清晨,人们起了床,打开窗,看到低洼处一片白晃晃。小河不见了,稻田不见了,官湖出现了。
 
  湖水荡漾,鱼儿欢跳,人们拿着渔具出了门。渔具当中,有一种叫“团溜”的,其形状与小孩捉蝴蝶的网兜相似,只不过要大一些长一些,网口用坚实的竹圈固定。双手拿着,可以在水里溜来溜去,更多的是把它守在出水口,等鱼入网。
 
  官湖的下游有电排站,雨停水排,渐渐露出了田埂,那些还在肆意游玩的鲳鱼、鲫鱼、鲤鱼等,被关在了田中。
 
  这时,人们看准一个田缺口,像闸门一样将团溜拦上了,往往一丘田有好几顶团溜,好几个捕鱼者。田中的鱼,捕多捕少靠运气,靠经验,还靠什么呢?阿丁自小就跟泥鳅、黄鳝打交道,深知鱼性,湖中捕鱼,他腰间的鱼笼总是沉沉的。村上的几位孤寡老人,与阿丁非亲非故,可他往往要挑上几条送上门去,让老人们尝尝鲜。每次,老人总要拉着阿丁的手,说道:“阿弥陀佛,善心必有好报?!?/div>
 
  小河边草青青,杨柳一丛丛。只要天气允许,每天下午,香太公准会来到小河边钓鱼。别人钓鱼,要么坐要么蹲,香太公性格开朗,早年当过兵,军人气质也没丢,要么立正要么稍息,身板笔挺,像杨柳丛中的一棵青松。只不过,钓鱼靠的是技术,与姿势关系不大。
 
  官湖是一只浅浅的平底锅,四面无遮无拦,空气流通,水风清凉惬意,村人也喜欢去走走看看,见到香太公,明知他常常是空竿出空竿进,还是问道:“夜饭菜有没有?”太公答:“哪来啊,我是在陪河水鬼呢。”随即,笑声在静静的水面回荡。
 
  湖不大,满水时也就十多亩。湖的那边还有一村,两村同姓,各据半湖,为便于区分,老家这边叫上官湖徐,对面叫下官湖徐。
 
  不知何时,小河里养起了藕,酷暑夏日,荷叶碧连天,荷花别映红,莲藕特嫩特甜。农村孩子,十一二岁正是不安分的年纪。这天午后,小青来约,说是到河里踏藕去。踏藕就是人进入荷塘,脚往下踏,碰到了泥中横生着的藕,就潜下去用手挖起来。藕是集体的,河边插着“严禁踏挖”的木牌,经不住小青的怂恿和嫩藕的诱惑,我跟着他出了村,穿过田间小路,随着一个简单的动作,哧溜下了河。
 
  荷梗林立,梗上带着刺,两人像猴子一样钻来钻去,藕没踏到几节,身上倒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火辣辣地痛。爬上岸来,却找不到先前放在草地上的短裤,环顾四周,忽见不远处的一个男孩,手里拿着两条短裤,往下官湖徐方向跑去了。原来,他也是来踏藕的,见我们越过了村界,就把短裤当成了战利品。
 
  当时,短裤是身上唯一的布,怎么办?只好就地取材,每人摘了两张大荷叶,遮着前挡着后回到了家。
 
  湖啊,河啊,给了人们太多的记忆。这些年来,水利基础设施得到明显改善,由于山雨来得急来得猛,每年,那几丘烂稻田依然要淹没几次,有时青苗,有时黄稻。十种九无收,慢慢的,人们失去了耕种的信心,抛荒了,田里野草疯长,成了放牛场。喜的是,上下两村早已合并,刻着“官湖村”的大石头安放在村口。
 
  前几天,就在村名石的旁边,竖起了一块硕大的广告牌,上面是官湖改造的效果图:湖光绿波,莲荷飞鸟,九曲木桥飞架湖上;绿树芳草,小亭长廊,健身步道环湖绕行……
 
  走出家门,就见官湖公园,一个休闲活动的好地方,村民们说笑着,谈论着,大赞美丽新农村,农民的幸福日子。望着图上的景观,我忽然想起了作古的六爷爷,琢磨起他说的话来。官湖建成之时,将以新的面貌展现在大家面前,湖中游湖边走,可观可赏,饱览如画美景;可观可乐,陶冶愉悦心情;可观可获,提振精神强健体魄。
 
  一切由“观”而生,还是改叫“观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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