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绿江上的辑安大桥。
雪地行军实施战役穿插。
联合军正越过北纬38度线,向北推进。
长津湖畔到处留下了志愿军第60师英勇歼敌的身影。
■杨石毅 著
杨少华 整理
三
太阳光把人影照在雪地上,慢慢地照短,直到脚踏没了自己的影子。现在,人影子又慢慢地长起来了,太阳渐渐地向西移去。敌机像大头苍蝇,在天空盘旋,叫得人心烦。它们在雪白的大地上时不时投下报丧似的“黑十字架”,仿佛这些敌机是专门来看他们的坟地的。
一阵碗勺的清脆撞击声,从一个没有覆盖的指挥所里传出来。这里跟其他的交通壕一样,只是稍稍的深一些宽一些,唯一可以辨认出是指挥所的,只有那树枝般粗的黑油油的电话线。
“教导员,给你开饭啦!”通信班长杨锡林一本正经地端着一碗盛得堆起尖的白雪和两颗土豆,放在教导员沈灿身边的土台子上,教导员正在给团政委写报告。杨锡林指着雪和土豆说:“这是浙东的大米饭,你吃吃,可甜哩。这是香肚,管保叫你闻着都会香得打喷嚏!”
旁边坐着通信班里两个战士,小绍兴韩宝成和王玉柱。他俩在给擦得溜光透亮的枪上油。这时,小绍兴眼巴巴看着那碗雪,仿佛那碗上的雪真是大米干饭;小王只是不经意地斜了那土豆一眼,紧接着那颗没有成熟的喉结起伏了一下,从他的肚子里发出来空洞的咕咕声,连杨锡林都听到了。
杨锡林想笑又没笑,嘴角边的那痣抖动了两下。他从饭包袋里取出一个土豆,切了一半,再将其中一半切成两片,每片不过铜钱般大。他把另一半小心地放回去,把两片薄土豆分别递给王玉柱和韩宝成,用哄孩子一般的口吻说:“拿着,那半个是留给营长的?!?/font>
“班长,你自己……”小王和小韩异口同声说。班长瞪了他们一眼,又向教导员的方向噘了下嘴,暗示他们不要让教导员知道。
教导员抬起头说:“你——你们拿——拿去吃?!彼底?,把土豆递给杨锡林。教导员沈灿有点口吃,每当激动的时候显得更加厉害。他的半截舌头在淮海战役中被美国子弹咬掉了,那颗美国子弹从左腮帮穿过右腮帮,从此那黑紫紫的脸庞上留下了一对酒窝似的伤疤。这对伤疤使他显得更加和蔼,几乎看不到他有发怒的时候。现在,小王、小韩和杨锡林又看到了这样一张和蔼的面孔,如今这张面孔还给他们带来了只有在父亲那里才能看得到的那种慈祥。
杨锡林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本来嘛,通信员四大任务——通信、侦察、警卫、勤务,早在一九四四年在余姚马渃区署当交通员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谷照秸だ?,他跟着新四军北撤,来到正规部队担任通信工作。几年来,完成通信任务从来不含糊。拿一九四七年夏天鲁西南外线作战来说,当时他在团部担任骑兵通信员。团长蔡群帆限定杨锡林跟另外一个通信员,在六小时之内把信送到远距团部一百八十里的一营去,要他们迅速插到郸城,向西挺进。杨锡林勒紧缰绳,以每小时三四十里的速度飞奔着。途中一匹马跑死了,另一个通信员也跑得吃不消了,杨锡林早累得像散了骨头架子,浑身成了水淋淋的人,但是他没有向疲劳屈服。迅速安置好战友,咬紧牙关跨上马,又疾奔起来。后来,另一匹马也跑不动了,他又机灵地跟当地老百姓换了一匹马,终于准时完成了这次任务。而他自己呢?屁股早颠得血肉模糊了。
爱护首长,照顾首长,也是党和同志们嘱托给通信员的光荣任务。早先,通信员的饭包总是胀鼓鼓的,还得外加一只特大的干粮袋。特别是杨锡林,他是全团最有威望的通信员。团里团外谁不把他当作通信员的标杆,要是杨锡林的饭包袋瘪下去了,哪怕只是稍稍的一点点,也会使别人注意,甚至感到不安呢??墒窍衷?,干粮袋早变成裤腰带了,饭包袋瘪瘪的,他掏了好几遍,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五颗凉土豆,一小包咸菜,几只洋铁碗,几把勺子以及毛巾、牙刷、针线包之类的劳什子。只有一本西蒙诺夫的《日日夜夜》能撑撑这只饭包的门面。他翻的时候,洋铁碗发出来的叮呤当啷声,响得他脸都红了。对于通信员来说,还能有比叫首长饿肚子更不光彩的事吗?说也真是,入朝半个多月以来,沿途所见,不是被毁的城市,就是被炸的村庄,哪里有个正儿八经的庄子!带的粮食吃完了,后面的补给一时也还上不来。饥饿伸出蛇一样的舌头,跟战士们纠缠开了?;故羌柑烨?,部队翻山越岭,到了一个小山沟里宿营,碰巧那里有几家难得没遭糟蹋的老百姓。他们特地煮了苞米饭给部队吃,还送了许多苞谷、土豆来。领导上考虑到朝鲜老百姓的困难,不肯接受,朝鲜老乡死活不依。人情难却,部队这才吃了老乡的苞米饭,还收了一部分苞米、土豆。苞米由伙房统一保管,土豆每人分了十几只。现在苞米吃光了,土豆呢,也只剩下四颗半了。
难道还能让大家老惦着饥肠饿肚吗?杨锡林就想方设法逗大家不去考虑肚皮的事,可是装着的碗却出起了洋相,谁知他不干这个倒好,他越摆这种空城计,肠子就搞得越加生痛。
“轰——咣!轰——咣!”一阵急促的炮声突然从南头响开了,紧接着重机枪也嘟嘟嘟地吼叫起来。谁也没顾得及再理会两颗土豆,两颗土豆气得在土台子上摇晃了好一阵子。沈灿拿起望远镜,小王和小韩拴上了枪柄,只有杨锡林,忽地一下不见了。
杨锡林很快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胖面孔和一个长条个。胖面孔三十余岁,神态很果敢,这是营长张宝坤;长条个二十几岁,长得挺坚毅,这是副教导员杨石毅。刚才他们又去检查各连的阵地去了,杨锡林是在指挥所口碰上他们的。
“老张,阵——阵地准——准备情况怎——怎么样?”沈灿放下望远镜道。
张宝坤拿起台子上的一碗雪,大口大口地吃着,杨锡林见了,又给他舀了碗。营长鼓着腮帮说:“公路上按照团长的指示设置了障碍,阵地上构筑了交通壕,就是土冻得太死,挖不深。各连都在讨论作战方案,研究打坦克的办法。”
“大家的情绪嗷嗷叫,”杨石毅补充道,“都说,出国第一仗就揪上了美国王牌,多走运。一连指导员贾志豪还向我送了保证书,机炮连的战士要求跟步兵连一起出击;二连徐忠启可活跃了,把上午团长的话编成了快板,老远就能听到他的呱哒声?!?/font>
“轧轧轧,呼——嘠嘎嘎嘎——”几架“黑寡妇”冲下来,带着刺耳的鸣声,在公路上扫射开了。南面,枪声愈来愈稠。杨锡林说:“二营方向打响了,听声音还有坦克炮呢。”
“小杨,你准备好了没有?”营长咯咯地嚼着雪面道?!霸缱急负昧恕!毖钗炙底?,脸上的黑痣在飞舞?!霸绲绞裁词焙虬??”副教导员说道?!按蛲晟虾?,我就准备打仗了。蔡群帆团长那话我听得最准:‘帝国主义一天没有消灭,咱们当兵的就一天别想安身?!毖钗炙低辏闫暮陴胂蛏衔瓒?,白净的脸庞上充满了红光。
营长已经吃完了第一碗雪,另一碗也吃了一半,这时他又吞了一口,一嚼硬绷绷的,原来是颗土豆。他被土豆堵得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尽是“呵,呵呵……”地“呵”着,弄得大家全笑起来了。杨锡林乘大家笑的档儿,眼明手快,一手拿着一颗土豆,向沈灿和杨石毅的嘴里揿进去……
在这当儿,电话铃响了。沈灿立即拿起受话器。听筒里传来团长铜钟般的声音,连杨锡林都听得清楚:“真兴里敌人有四千来人,在坦克汽车百余辆和飞机二十余架的配合下,企图增援下碣隅里之敌。现在二营已经打响了,战斗英雄毛杏表带着部队歼灭了六十多鬼子。预计敌人三点来钟可进到你们营的阵地……”
“首长,现——现在几点钟?”沈灿问?!跋衷谑且坏惆?。你给我调两个硬一点的班,摆到贴公路和铁路的小高地上,叫爆炸大王寿志高带去。他们的任务是:坚决切断敌人退路!”
教导员沈灿了解团长张季伦的脾气,不到节骨眼上,他是决不会把一级英雄寿志高拿出去的。现在仗还没有打,就把任务分给寿志高了。在这里,沈灿掂量出了敌人的强大和团长的决心。
寿志高,一个小手工业出身的坚强战士,总是生气勃勃,对党的每一句话,都是以自己的全部身心去倾听,并且去执行的。他好钻,他倔强,解放战争时期一直是爆破手。战斗中,他将手艺跟勇敢非常巧妙地结合起来,创制出炸弹里放草灰的土烟幕弹,和炸弹里放辣椒的土催泪弹。他的爆炸技术老早就闻名于华东解放战场了。豫东战役的时候,他带领的爆破排以总共使用炸药七十余斤,且包包炸响,为部队创造了光辉战绩的事例,被领导机关表彰为“爆破英雄队”。他自己也光荣地得到了“一级战斗英雄”的称号。平时他的长棱脸总是显得那么坚毅而机灵,刀眉向鬓角劈过去,仿佛叫人看到这样的眉毛,就会对他所创造的英雄业绩深信不疑。他的右眼是被美国弹片炸坏的,每当举枪瞄准时,他就会从心头涌上一股仇恨的热血。这是一块在无产者解放事业中熔炼出来的纯钢。现在,团长决定又要把他用在刀口上了。
当沈灿撂下电话,向杨锡林布置通信任务时,杨锡林早根据电话里听到的一切,向韩宝成作了详细交待。现在,他正从怀里摸出一颗用自己体温捂热了的土豆,交给小韩,又检查了一番小韩的着装:单帽,风纪扣,手榴弹袋,步枪和鞋子。他不允许自己班里的战士叫人有一种不爱整洁的感觉。这方面,他从来都是以自己的模范行动去影响战士们的。
细心的教导员,虽然信任杨锡林,但还是要韩宝成把任务复诵一遍。小韩学着班长的样,复诵的时候,把字音咬得清清楚楚。沈灿泛起一种赞许的神情,向杨锡林瞟了一眼,回头跟张宝坤和杨石毅说:“小——小赤佬!”
韩宝成走出指挥所,敌机发疯似的,向我阵地上俯冲,机关炮打得积雪开出一朵朵雪花。而坦克炮,拖着鬼嚎般的声音也从南面飞过来凑热闹了,在指挥所附近爆炸……
战斗临近了,谁的心里都觉着很激昂。
四
盖在大地上洁白的雪被炮弹掀起的泥土玷污了,大地裸露着斑驳的身子,硝烟弥漫,连太阳都给罩得灰蒙蒙的。
一个多小时以前,以四辆坦克为前导的美国侵略军,像一条赤练蛇,拖着用一百多辆汽车坦克搓捻起来的身子,呼呼地向一营阵地爬过来。贼胆心虚的敌人,在我们堆着的汽油桶前徘徊了好久。先用炮火轰,发出阵阵当当声,像在给他们自己敲丧钟;接着坦克慢慢地爬着,用鼻子闻着汽油桶,生怕会突然爆炸起来,可真够熊样的了。
副连长寿志高领着七、八班,占领了公路与铁路之间的一个小高地,准备打它个措手不及。这时,他命令七班副刘志泉带爆破组去炸坦克,把敌人去路堵死。阵地离公路只有五六十公尺,刘志泉的爆破小组很快就接近了敌人坦克。炸药响了,坦克却仍照直前进着。敌人虽已发现了我们的人,可是睬也不睬我们,只是用一辆汽车上的双筒机关炮,一面“突突”地向七、八班阵地扫射,一面继续前进着。七班副他们回来了,懊恼地说:“四公斤炸药不顶事,那铁家伙纹丝不动。”可是炸药已经没有了。
谁都又气又急,副连长寿志高一时也想不出点子,心想:美国人到底狡猾!正在这时,人堆里跳出个罗金山来,他拦腰缠着八个手榴弹,短胖胖个儿显得更加粗壮了,他只说了声“副连长我去!”不由分说,在敌人机枪的火力底下,猫着腰,嗖嗖地一阵风不见了……大家只见罗金山横躺在公路上,坦克在他的身上严严实实地碾了过去。罗金山的英勇行为激励着同志们,歼灭敌人的决心把同志们烧得一个个面如紫涨的肺头。徐忠启双竖剑眉抱着一捆集束手榴弹,说:“副连长,我去试试!”
副连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急促的电话铃声响开了?!澳闶歉绷ぢ??”这是指导员丁国田的声音,是那么镇静而坚定,“前面的桥已经由一连炸毁,排副冯昌也已把前头一辆坦克炸伤,坦克的去路已经断了。刚才团长来电话指示,要你们迅速用火力把敌人吸引住,坚决将敌人打下汽车?!?/font>
寿志高高声复诵着指导员的话,一面挥手要三排长迅速用火力向敌人猛烈扫射。丁国田的话还在继续着,阵地上的大小火器便已全吼叫了起来?!跋马儆缋锏牡腥艘丫晃颐切值懿慷咏艚舭?,正在歼灭中,这股敌人企图前去增援,妄想挽回被歼的命运。团营首长命令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既要用小股部队坚决拖住敌人,又不能暴露主力的目标,以便在天黑以后有力量全歼当面的敌人?!?/font>
指导员说着,换了一个口气,庄重地说:“寿志高同志,任务是艰巨的,我跟连长相信你一定能够带领三排二十七名同志,出色地完成任务,在国外战场,发扬我们二连善攻能守的作风,为我们这个集体二等功臣连创建新的荣誉,为祖国争光。全连和全营的同志在支援你们,机炮连的同志们已用火力在配合你们了?!?/font>
“请你和全连同志放心?!笔僦靖叩牡睹贾绷⑵鹄戳?,“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有什么困难吗?”寿志高踌躇了一下,说:“就是第一次跟美国人干,处处觉得手生。”“边想边干吧,多依靠群众……”
突然间,电话那头的话中断了,寿志高摆了几下电话机,轻得很,准是话线打断了。七、八班正面已经有三辆标着白星的汽车停在那棵苍劲的松树旁边,车上的敌人以密集的火力向三排阵地扫射,坦克上的平射炮弹和迫击炮弹暴雨般倾泻在公路和铁路之间的狭小地带,妄图凭借着优势火力,摆脱三排的痛击,掉头回窜。而我们的火力并没有把他们打下车来。
“你觉得,敌人为什么不下汽车呢?”寿志高紧锁眉宇,镇静地跟旁边的七班长石岩松说。“还不是想往回溜!”石岩松一面迅速地数着汤姆子弹,一面回答。
一发迫击炮弹“呼”地打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石岩松迅速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寿志高。
“不!”寿志高拍掸着石岩松身上的尘土,若有所思地说,“敌人是不甘心失败的,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援救被困的师部。但是,团长不是经常说嘛,帝国主义打仗靠钢铁,离了轱辘就不能动弹了。他们不下汽车还有一层原因是天生怕死!”
这时候,好几辆敌人的汽车都开始发动了,企图沿着干涸的溪涧突出去,敌人坦克已在北端停住了,转着炮塔向七、八班阵地射击。我们的六〇炮和重机枪在三排阵地后面叫唤,七、八班的两挺机枪也不停地射击着。
寿志高来到交通沟的当中,向大家一挥手:“同志们,敌人死死地贴住汽车,不敢下来,大家看咱们该怎么个歼灭他们?”
七班的老表在给轻机枪上子弹,他慢悠悠地说:“他们怕死,咱们不怕死,咱们到鼻子跟前揪他们去,面对面跟他们干,不下来就在车上干掉他们!”
徐忠启一面监视着敌人,一面也兴奋地说:“对,副连长,咱们出击吧?!薄岸裕龌靼?,非逼着他们下车不可!”大家同声说。寿志高沉思了一会,坚定地说:“那就这样决定,八班在这里掩护,七班跟我下去,机枪组留下来?!迸懦せ懒至⒓此担骸罢獠恍校绷ね灸悴荒苋?,你应该留在这里指挥我们,我带七班去,保证完成任务!”
寿志高眼前迅速闪现出三天前的情景,在几棵矮松下面,二连党支部的委员们在油布上盘腿坐着,讨论战斗任务。党的教育和革命战火的熔炼,使华永林养成了一种好为人民征战的血性,他的嘴边漾开了两道坚毅的纹路,高声说:“为了培养我们三排,请党支部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我们保证,如果进攻,阵克敌歼,如果防御,定和阵地共存亡。我们知道面前是什么敌人,为祖国和朝鲜人民出汗流血,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是的,他应该信任华永林,如果说这时候他还有一丝犹豫的话,那就是我们直接跟美国人交手还是第一次?!翱蠢?,敌人的气焰是十分嚣张的?!笔僦靖叱辆驳馗懒炙?,“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支委,我考虑了一下,你刚才提出来的意见是对的,那就决定你去带吧。敌人火力很猛,动作千万要迅捷隐蔽,先到公路这边的那条沟上,把正在掉头的那辆汽车拖住,拖住以后要想尽办法消灭他们?!?/font>
徐忠启和七班长石岩松,以及七班的其他同志们都整理了一番着装。徐忠启把杨锡林包扎的纱布又扎紧了一下,把手榴弹盖也全部拧开了。只有老表陈隆书有些不大痛快,他被留下来作掩护了。他斜了徐忠启一眼,说:“看看你这股子得意劲儿,就跟登台演王孝和那会儿似的?!?/font>
徐忠启谦逊地笑了,他笑得很厚实,细眉弓了起来:“别开玩笑了吧!那会儿没有演好?!?/font>
这时候,太阳已把那棵老松的影子拖到八班阵地上来了,副连长吃力地观察着七班的接敌运动。敌人汽车上好几根火舌一直伸得长长的,想吃掉我们的战士。老表的机枪和八班的机枪在把敌人吸引到自己这边来。
三排长华永林和七班的战士们占领了公路的土坡一线,这里离敌人的汽车只有十几公尺。但是骄横的敌人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汽车仍然在发动,并且有一辆向溪那边开了?;懒旨飧銮榫?,立即命令七班副刘志泉带着徐忠启和另一名战士,迅速击毁那辆汽车。
当徐忠启跟班副他们投出第一阵手榴弹时,前面那辆汽车燃烧起来了,车上的鬼子乱作一团,连滚带爬地跳下车来了。第二阵手榴弹消灭了七八个鬼子,其余的鬼子都在汽车后面隐蔽起来了,并且用自动火器狠命地向徐忠启他们猛扫过来。这时,徐忠启只觉得胸口被猛击了一下,但他顾不得去考虑这些,现在,狡猾的敌人全钻到汽车下面去了,应该迅速歼灭他们。徐忠启又投了两只手榴弹出去,随着爆炸声的响起,传来敌人狼一般的哀嚎。
但是,敌人的火力还是那么密集,密集得连缝隙都填死了。刘志泉和另一名战士已经倒下,徐忠启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而困难,鲜血从胸口汩汩地涌出来,他下意识地重复着平时说惯了的那句话:“一定要跟王孝和一样!”举起最后一颗手榴弹,顽强地向敌人扑了过去……敌人慌乱了,躲在汽车后面的都向溪涧那边退却。
正在这时一个鬼头鬼脑的敌人,从汽车前面的护板旁伸出枪口,然后又伸了下鬼头,一颗罪恶的子弹飞了出来,徐忠启还没有来得及把最后一枚手榴弹掷给敌人,这位年轻的共青团员就沉重地扑倒下去了,他那包着纱布的指头上,还挂着手榴弹的弦圈。
华永林跟七班战士们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华永林默默地说:“好样的!得告诉指导员,批准他入党?!?/font>
狂妄得目中无人的鬼子,也被勇士们的行动震惊了。原以为这里只不过是一小股游击队,现在不得不对这一小股“游击队”引起重视了。这时,敌人的前进道路已被他们自己的汽车堵住,后面的汽车也源源不断地拥了上来。有几辆汽车上的敌人被迫下来了,大约有二十多名鬼子,径直向八班冲去,企图夺取那个小高地。
华永林用胳膊肘推了一下旁边的石岩松,石岩松也顺手推了下旁边的战士。现在,他们紧紧地贴在离敌人只有十几公尺远的沟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向八班冲击的敌人。
敌人用火力压制着八班阵地,我们这边除了稀稀落落射过去的六〇炮弹,断断续续地在敌群周围爆炸,什么声音也没有。敌人向七班方向过来,慢慢地接近着……(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骆依婷